1905电影网专稿 票房已经突破56.5亿的电影《长津湖》还在热映,正直逼《战狼2》中国影史票房第一的宝座,离刷新纪录仅有一步之遥。
虽然《长津湖》是一部战争片,但片中也不乏很多充满诗意化的人文画面,无论是开场风景秀丽的渔村,还是前往朝鲜沿途如油画一般的长城都令观众印象深刻。
本期幕后,请来电影《长津湖》的美术指导陆苇,他曾凭借《妖猫传》获得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美术奖,此次在片中负责陈凯歌导演组的美术工作。
陆苇说,陈凯歌导演给《长津湖》美术风格定下的基调是:“写实技术上的诗意化”,正是这份诗意让《长津湖》有别于其它战争片。影片如何来呈现这种诗意?一起来听听美术置景背后的故事。
伍千里的家
电影《长津湖》开篇,没有冰天雪地,也没有炮火连天,而是秋叶斑斓,跟随伍千里护送哥哥伍百里的骨灰回到家乡探亲。陆苇介绍,导演为伍千里家乡设定的场景概念是“江南水乡”。
伍千里是当时所有中国军人的一个象征和缩影,刚刚经历完解放战争,想回家享受安稳的生活,水乡宁静、祥和的视觉画面和氛围感,能把中国人对美好家园的认知和追求和平的调性表现出来。
伍千里一家是生活在长江流域的水上人家,尽管影片最终选择在浙江寒山湖取景拍摄,主创还是决定在片中消解对地域特征的指向,“不去强调这个到底是什么地方,具体是哪个湖或者哪个城镇、村镇,不去做交代,而是一个广泛意义上的江南水乡,一个家园的感觉。”
作为淡水户口,上岸或拥有自己的田地对于伍千里一家非常重要,所以将他们的生活设置在水上,还可以为后续塑造人物和情节发展,即千里想为爹娘盖房子,想上岸去住的生活愿景提供场景上的铺垫和呼应。
陆苇透露,从搭景到拍摄,水位一直在变化。一开始有一片大小适宜、漂亮的滩涂,复景时因为下雨,滩涂没了,等到正式搭景时,滩涂又出来了,导致他们得把原有10—20米的栈桥再延伸出去10米。
在一个多月多月时间内,他们跟时间赛跑,随着水位和滩涂的变化,搭出合适长度的栈桥。最终电影展现出千里回家时走的这条长栈桥,周边有滩涂,有船、家禽、渔网等,自然气息与生活气息特别足。
陆苇表示,他们一家生活的船只会随时修修补补,所以在做场景设计时,会刻意在有些地方做新和做旧,有些地方也会突出很足的包浆感。所有船只也都聚集在一个水湾里,制造出一种安宁感,打造出真实的船上生活景象。
当伍千里在船内放下哥哥的骨灰坛,给年迈的爹娘下跪时,背后的牌匾上写有“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陆苇说,陈凯歌导演一直强调要突出伍千里家是传统家庭,所以他们想到在船上的堂屋内镶上这块牌匾,体现出这家人深受中国传统伦理纲常价值观的影响,伍千里孝顺、爱国的性格特质也有了合理的来源支撑。
除了船只的设计,美术组还在岸边专门搭建一个渔村的生活环境,再加上CG技术做出来的山上小镇,有层次地打造出水生人家相对立体的生存空间,也构建出一个当时中国平民社会的视觉空间。
毛泽东的故居
电影开篇跟随伍千里回乡,紧接另一条并行的故事线,就是毛泽东主席在中南海决策抗美援朝。为此,剧组在摄影棚内特别搭建了中南海内的毛泽东故居,主要有颐年堂和菊香书屋两个场景。
陆苇说,颐年堂和菊香书屋在历史上经过数次改造,而他们需要把1950年的颐年堂和菊香书屋还原出来,他本身研究古建筑,也有相关朋友提供一些数据资料,为此花费了很多心思,“从构建这个视觉空间来说,可能观众不会刻意去在乎,但是它会在一瞬间起到一定作用。”
在中南海内举行的领导会议场景在片中也至关重要。“这次会议本身没有留下什么影像资料和图像资料,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当时的会议是什么样的”,对于开会场景的还原,他们主要是结合纪录片、老照片和文献资料来进行设想。
陆苇从纪录片《重生的中国》中找到不少参考线索,从《毛泽东生活记事》等书籍中查到相关资料,会议桌上摆放的所有物品和细节,能够查证到的,他们都尽可能去做还原。
“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影像资料并不是那么清晰,就得把它放大,然后根据一些记载,从博物馆中去找一些对应。比如说毛主席有他的遗物,根据这些遗物,再根据影像来进行判断,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信息以后,我们再来制作它。”
在毛泽东办公室的场景搭建上,美术组在墙面四周贴满各种地图,在屋内摆放各类书籍,桌上还有满满的烟头,用丰富的道具细节,呈现出当时毛主席忙碌、焦虑的工作状态。
陆苇说,美术需要参与叙事,陈凯歌导演一直强调要让环境既有真实感,又能交代出时代背景,“有很多东西没有办法通过字幕或情节去交代,就需要通过场景让观众一目了然,一看就能够与那个时期产生一定的共情。”
抗美援朝前的集结
《长津湖》中有一些不经注意难以发现的镜头画面: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在做战前动员时,后墙挂着横幅,“一定要解放台湾”、“打到台湾去”等。
陆苇解释,九兵团在去朝鲜之前,他们的任务是要解放台湾,所以整个空间布置就有这类标语,来突出当时部队内部的目标愿望和时空背景。
宋时轮向军队讲话的地方特别设定在关帝庙,为了强化战士出征的磅礴气势,同时渲染所在地历史文化的基调,美术组还选择挂上一副对联。
他们从解州关帝庙截取了一副对联过来,但陈凯歌现场一看内容,发觉和影片的表达主旨不是很契合,就提笔重新设计。即便这只是电影里的一个小细节,主创也都精准、细致对待。
车厢与长城
在志愿军登车出发后,影片对主要人物的建立就是从车厢里开始的,尤其是伍万里性格的转变。陆苇介绍,为了辅助这些戏,需要对车厢空间做巧妙设计,比如形成丰富的内部结构,有穿越调度的空间关系等。
“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按照真实的历史,就是闷罐车厢,但车厢互相是不通的,所以想到货运车厢,就对车厢进行改装。”陆苇说,整个拍摄列车的车厢设计要比真实的大,车厢内的床铺也不是床铺,而是货架,在货架上还专门贴上各类出货单,突出车厢的历史痕迹,更加合理化这个空间。
七连的车厢设计在列车的最尾部,有一个好处,就是一般货运车尾部还都有一个押运或管理的小车厢,这个小空间刚好就可以作为七连连部。电影里,千里和梅生就在这个空间里进行对话。
车厢戏最关键的一幕是伍万里拉开车厢门的那一刹那,他被夕阳下云雾缭绕、蜿蜒壮丽的长城所震撼。陆苇说,原本列车门推开的空间不大,他们就专门设计出一个特殊的联动门,打开后能呈现出足够大的景别,一瞬间就让长城的景象映入眼帘,带来震撼的视觉效果。
长城是保家卫国的精神象征,长城和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们也存在一种对应关系。按照陈凯歌导演的想法,在美术、摄影、灯光、CG等部门的统一配合下,打造出一个意象性的长城,是很写意,而非写实的一幕。
陆苇说,“我们不能够找到这是哪段长城,是八达岭还是慕田峪,这个场景一定是很写意的,如果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长城,震撼感就没有那么足。一旦能够识别出它,可能就会跳戏,气氛就变了。”
电影入朝后的部分,由徐克和林超贤所执导。陆苇表示,虽然他们组不拍战争戏,陈凯歌导演也要求他们要从头到尾要考虑全片的美术基调,有一个整体化的视觉概念,打好基础,不给后续拍摄造成障碍,也给他们留出更多的创作空间。
从温热的南方,到飘着雪的北方,再进入朝鲜极寒的雪山,他们做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视觉序列,再根据剧情,制作出一个剧情地图,“让我们在工作的时候,提醒自己不要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