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纪念日当天,我出了车祸,做了五年植物人。
再睁眼时,祁瑾变得清瘦、沉默且不安。
他紧紧抱着我,泣不成声。
腕骨上在佛前跪足了五年以乞求我平安的佛珠撞出轻响。
所有人都说祁瑾爱我到了骨子里。
可那夜,我却听到祁瑾和陌生女人在争吵、纠缠、甚至亲吻。
后来祁瑾跪在我脚边哭着求我不要离开他。
身后人将我护着,面无表情地骂,「人渣,别碰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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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瑾夜里睡在我病房,但极不安稳,稍微听到点动静就会惊醒,轻手轻脚地来探我呼吸。
一晚上能折腾好几次。
我心疼他。
即使睡不着,也放平呼吸装作睡得很沉。
所以当那个女人闯入病房,用悲戚又亲昵的语气喊祁瑾「阿瑾」时,我听得很清楚。
祁瑾明显慌乱,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极低,也极冷。
「我说过不准你来。」
「滚出去!」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怪异,无比熟稔又互相哀怨。
非要形容,像是......怨侣。
我的心脏蓦地成了石头,沉甸甸堵着胸口,呼吸都难受得很。
极短促的混乱后,病房内只余两道凌乱的呼吸。
......以及唇舌交缠时的隐隐暧昧声响。
祁瑾和那个女人接吻了。
在我的病房里。
很快,祁瑾推开她,压低声音警告,「林衔月,出去,别挑战我的底线!」
女声伤心又决绝,「......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来,我不走!」
病房内死寂一片。
我竭尽全力继续装睡,如此才没让自己狼狈地哭出来。
我竭力说服自己——
是我自己出了车祸,成了五年植物人,就算祁瑾在这五年里爱上其他女孩儿,我好像也没立场去责怪他。
......可祁瑾不该瞒我骗我的。
他和我出身同一个福利院,青梅竹马,互相扶持,彼此爱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我最厌恶被欺骗!
自清醒后珍藏心底的喜悦和爱意,如今都像是混了刀片,掺了砒霜,令我痛不欲生。
僵立许久后,祁瑾终于动了。
他走过来,替我将脚边踢开的被子盖上,发出了极复杂极压抑的一声轻叹。
房门轻启又合上,脚步声渐远。
我犹豫再三,撑着尚且虚弱的身体跟了出去。
我藏在楼梯拐角。
寿命不长的白炽灯光惨白而黯淡。
拢在祁瑾一张扭曲着愤怒、阴郁、与焦躁不安的脸上。
是我从未见过的压抑模样。
他低吼,「林衔月,***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女人厉声质问,长发凌乱,泪水模糊了妆容,声声泣血,「我陪你睡了六年!」
「从前也就算了,安笙她比我早认识你,我认!」
「可她不在这五年,你这么多次难过崩溃,哪一次不是我安慰你才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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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衔月上前搂住祁瑾,踮起脚尖,哭着亲吻他,
「......凭什么?凭什么安笙一醒我就要给她让位置?」
「我爱你啊!」
「我比她爱你,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我懵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泪水先夺眶而出。
......六年?
可我出车祸昏迷才五年啊!
终于,我后知后觉记起「林衔月」这个名字——是祁瑾公司的秘书,经常瞧见私下联系,祁瑾对此表现得坦然。
我从没想过祁瑾会背叛我,所以没在意过。
......祁瑾那时候就已经出轨了。
林衔月被祁瑾猛地推开,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而祁瑾眼神冷到彻骨。
「可我爱的从来都只有笙笙!」
我脸颊早已湿丨润,手指死死绞着衣摆,以此勉强压抑住愤怒、不解和悲戚。
......祁瑾,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祁瑾烦躁地掐了掐眉心,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林衔月,最后再说一次,要多少钱直接开口,然后彻底滚出我的生活!」
......
「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你爱她?」林衔月全然没听进去,似乎疯魔了,满脸泪水,从喉咙挤出嘲讽十足的低笑,似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
在空荡的走廊里重叠回响,甚至有几分瘆人。
她突兀止住了笑。
莫名的,我也屏住了呼吸。
我听见她一字一顿开口。
「祁瑾,我不信你爱她。」
「当初安笙那场车祸,你也是同意了的!」
「你要是真爱她,会舍得?」
关于车祸,我醒来后也问过。
祁瑾说是货车司机为了凑母亲的手术费,连续几天疲劳驾驶,这才导致失控,突然加速拐弯朝我撞过来。
司机已经入狱,家人许是太伤心,也都搬去了其他城市。
但现在这话的意思是——
这场车祸是林衔月对我的一场谋杀?
而且祁瑾还默许了?
七月份的深夜,空气最是闷热干燥。
我却浑身冒汗,遍体生寒,手撑着墙才勉强站稳。
那边,祁瑾上前一步,手直接掐上了林衔月的脖颈,甚至上提。
迫使她只能踮脚,脸上迅速涨红。
祁瑾俯身压了过去,脸色前所未有地阴鸷,语气甚至透着刺骨的阴寒,甚至恨意。
「林衔月,这件事情给我烂在肚子里!」
「要是让别人,让笙笙知道了......」
「......我保证你想死都死不了!」
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祁瑾这承认的话而烟消云散。
出轨、谋杀、欺骗都是真的。
那个笑容明媚张扬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会永远爱我的少年,毫无征兆地死掉了。
我感觉自己在向深渊坠落。
林衔月在窒息前,终于掰开了祁瑾的手指,脱力地瘫倒在地,呛咳声再也压抑不住,宣泄出怨怼和不甘。
「别在这里哭。」
「真脏。」
祁瑾只丢下这句,没再多看一眼,旋即转身走向走廊。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祁瑾,下意识地想逃。
但脚像是绑了千斤坠,费了全身力气才动了下脚......
等落地才发觉这声音太大。
脚步踏在瓷砖的声响微顿,旋即加急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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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圈住我手腕,另只手捂住我欲惊呼的嘴巴,倾身在我耳边低语一句。
「别怕。」
「是我,楚尔。」
我望进他一双明澈的眼眸,很快和记忆中一个清隽少年重叠上。
楚尔——我资助了六年的弟弟。
成绩优异,为人上进,又懂得感恩。
是个好孩子。
我一下松懈下来,任由楚尔灵巧地将我带进了他身后的房间。
门阖上,黑暗吞噬了我。
我听到祁瑾和楚尔对峙——
「......楚尔?你听到了?」
「医院里禁止喧哗,吵到我的病人了。」楚尔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短暂寂静后,硬质鞋底又踏在瓷砖上。
应该是祁瑾在往病房走。
「祁瑾。」楚尔叫住他,「关于安笙,我这些天仔细研究了她的病历,有几个点要交代一下。」
「正好碰见你,跟我来。」
祁瑾没应。
楚尔继续开口,「或者,明天我自己去找安笙说。」
祁瑾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愤怒地低吼起来,「别他妈去见她!」
「要是还想留下你这身白大褂,就别让我瞧见你出现在她面前!」
「那就跟我来。」
等外面脚步声消失,我浑浑噩噩回到病房,躺上床后像是深陷入泥沼中,意识昏沉,挣扎不出来......
我反复发起了高烧,好几天都没清醒过,沉丨沦在噩梦中——
梦见祁瑾和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身体交缠。
像是两条黏腻的蛇。
然后真的化作了两只巨蟒,扭丨动着身躯朝我追来,留下一地被腐蚀的废墟。
我尖叫、崩溃、拼了命地跑。
最后——
我被货车撞倒,五脏六腑都被碾碎。
终于从噩梦中惊醒时,我瞧见的还是祁瑾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他眼里尽是红血丝、眼下大片青黑、嘴唇干裂起皮、胡茬也没清理......
该是几天都没合眼。
也疲惫到了极点。
见我终于清醒,他将脸埋在我的手背,流出滚烫的泪水,声音哽塞,「笙笙!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
我太虚弱了。
视线模糊,脑子也混沌。
可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祁瑾握着的时候,心底难以遏制地生出了一股厌恶和恶心。
偏偏我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直接扑倒床边干呕起来。
这些天只喝了一点流食。
但秽物到底是秽物,酸臭很快蔓延开来。
祁瑾神情慌乱,手搂住我,按响了床头的传唤铃,随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用纸巾替我擦拭嘴唇,拿水来漱口,再收拾干净秽物。
......他看上去如此爱我。
可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出轨?
为什么要让林衔月开车撞我?
为什么要在我成植物人的时候还和害死我的凶手纠缠不清?
我的悲伤已经在噩梦中消弭殆尽,只剩下愤怒充斥脑海,身体不住颤抖着,几乎要掐着祁瑾脖颈质问。
可理智阻止了我。
我出车祸后,公司先由祁瑾代管,如今已然彻底易主。
对上钱权在手,而且已经没有了道德底线的祁瑾,没有准备地撕破脸皮将没有任何胜算。
祁瑾会把我蚕食殆尽的!
我狠狠掐着掌心,装作疲惫阖眼,以此遮住眼中的厌恶和愤怒。
任由祁瑾倾身在我额前啄吻着——我们从前便是这样安抚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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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我看看病人。」冷漠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睁眼,是楚尔。
楚尔一身白大褂,眉眼清俊,气质冷冽,直接上前将碍事的祁瑾挤开,探身来看我情况。
我配合着。
望着他沉静的眸子,乱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轻触在我鬓边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似是安抚。
「无关人士请先出去。」
无关人士跟炮仗一样,差点儿就炸了,瞧见我又硬生生把暴怒阴郁的一面也压回去,只冷声拒绝,「有什么检查是我这个家属都不能在场的?」
他把「家属」俩字咬得很重。
对峙间,我装作是醒来后第一次见楚尔,「......是楚尔吗?」
楚尔点头。
祁瑾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杀人。
「阿瑾,我想跟楚尔单独说说话。」我提出要求,为了打消祁瑾的疑虑,还强迫自己朝他露出个笑来,「我想喝粥,就家附近那家。」
祁瑾脸色转晴,犹豫再三,最后隐蔽地剐了楚尔一眼,转身离开。
我泄了所有力气,伸手拉住楚尔袖口,想起种种,终究还是又红了眼眶。
「......楚尔,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能帮帮我吗?」
楚尔伸手,替我将鬓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拨开,眼里流淌出熟悉的温柔。
「姐姐,如果没有你的资助,我就不可能成为今天的我。」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经历得多了,自然轻易看出他捧来的一颗真心。
可我不敢再接,也不会再接。
只撇开目光。
卑鄙地选择了利用。
在祁瑾的运作下,楚尔没到一周就被离职了。
当然,这是我们放任的结果。
否则楚尔完全可以去寻求在业界都德高望重的老师帮助。
但我需要楚尔在祁瑾看不到的地方对车祸事故重启调查,找到足够让我翻身的决定性证据。
而我得稳住祁瑾。
可每每瞧见他摆出从前那般温柔深情的神态,事无巨细亲自照顾我时,我内心非但生不出一丝甜蜜,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为了逃避,我索性借口生病难受,成天缩在被子里装睡。
幸好偶然认识了个小朋友。
她叫礼礼,才四岁多,父母双亡,姨妈在医院里做护工,总安静抱着只小熊坐在走廊上,一双眼珠子像是黑葡丨萄,很招人心疼。
我招她过来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没忍住投喂了些小零食。
从此,礼礼就成了我病房的常客。
祁瑾似乎很愿意瞧见我和礼礼亲近,特地准备了很多零食和玩具。
......我隐隐觉察出了些违和感。
但具体又说不上。
直到某次祁瑾抱着礼礼,同时转头看我。
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像是......父女。
我顿时渗出冷汗,手脚都发凉,即使竭力控制,但还是在忍不住地发抖。
「笙笙?你哪里不舒服?」祁瑾很快放下礼礼,过来探我额头,满脸焦急。
我强忍恶心拿下他的手,垂着眼,声音艰涩地问,「......我们之前也有个孩子,你知道吗?」
「如果还活着,应该也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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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车祸那天,是我和祁瑾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而礼物,除了一份让利很多的合作项目外,还有一张彩超。
孩子的到来是意外。
当时我的公司正处于上升势头,没有足够精力去生养一个孩子。
可一想到祁瑾总搂着我的腰眼眸晶亮,幻想我们宝宝有多可爱的模样,我还是感恩并珍视这份天赐的礼物。
我想我们会成为幸福的三口之家。
只可惜,那孩子甚至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
就被祁瑾和那个女人害死了。
我泪水止不住地落。
「笙笙,我......」祁瑾脸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晃了下,膝盖一点点弯了下去,跪在我面前。
他像是被愧疚沉沉压着。
那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青筋暴起。
几秒后又放开,抬头朝我挤出有几分僵硬的笑来。
「笙笙,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一把拉过礼礼塞我怀里,脸上流露出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乞求,「笙笙,你不是喜欢礼礼吗?」
「我们收养她好不好?」
那双黑沉的眸子泛起水光,语速很快,「从今以后,礼礼就是我们的孩子,来年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他膝行两步,伸手将我和礼礼环抱住,身体脆弱地颤抖着,近乎梦呓,「我们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的......」
我狠狠掐着掌心,牙龈咬出血腥味!
无耻!
祁瑾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他欺我瞒我,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如今竟然还费尽心机让我把仇人的孩子当自己孩子养?!
他到底还要愚弄我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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