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腋下夹着一叠黄纸和一包饼干,这是老家丧事吊唁的习俗,应该是要去老家。
我喘了口气点点头,随即和他同行。
这个人一路上没话找话,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瞄我,总觉他不怀好意。
[哎呀,你爹这下能拿不老少钱,那个卖肉的家里刚拆迁。]
[你看人各有命,你奶奶跟你娘就给你们招财。]
[你长得一看就有福气。]
……
我没搭话,因为就算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家伙对我别有企图。
等到了老家的门口,丧事用的灵堂已经装扮了出来,乌泱泱的人挤满了三间平房。
我在三间屋子来回转了一遍也没找到弟弟,只好先跟几个叫不上名字的亲戚去灵堂守灵。
迷迷糊糊到了半夜,被香烛熏得眼睛疼,我推了推旁边的表姑想去她家的厕所。
因为老家的厕所没装灯,这又是夏天,往年黑灯瞎火的经历实在是受够了。
但她忙着唠嗑,于是给我指了个方向让我自己去。
我从三三两两的人群里穿过,拐过胡同口,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音乐声。
这是……弟弟最近一直在玩的那个游戏的声音。
再靠近一点,我隐约听到了爸爸说话的声音。
等踏进院子蹲在窗户下面,我又看见了白天那个男人。
[就这么说定了,赶着出丧一块办了。]
[这真能成?要是让警察发现了……]
[爸你怎么畏首畏尾的,卖肉的才赔了那么点钱,现在有送上门的你还不要!]
橘黄的灯光下,爸爸的左手握着一沓钱,右手攥着一瓶老鼠药。
[嘿嘿。俺儿跟你闺女八字最合,结阴亲咱们是亲上加亲。]
顷刻间,我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以为自己已经走在了回去的路上,醒过神来却发现还蹲在窗户下。
原以为最差的结局无非是继续被虐待,没想到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个随时都能被毒死的耗子。
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
杀了我一世,还要再杀一世。
[妮儿你怕不怕。]这个面生的表姑晃了晃我的胳膊,打趣着说:[这可是你奶奶和你妈,别怕。]
她把我呆滞的神情当作守灵的害怕。
刻薄的奶奶和愚昧的妈妈此刻就躺在一起,两个互相讨厌的人死后却要共赴黄泉。
我怔怔地望着蒙着白布的两具尸体,越来越感觉重活一世是如此的可笑。
[不怕。]我舔了舔爆皮的嘴唇:[不就是死吗,没死过的人才会怕。]
周围嗑瓜子的人神情一震,互相交换着眼神。
我家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往年回老家我受的苛待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现在两个明面上最欺压我的人死了,放句狠话也正常吧。
可我接下来要做的,就不只是放狠话了。
守灵一整宿都不睡觉,等来人换我的时候,我没有找个地方去补觉,而是来到了厨房。
老家的厨房只有三个人最熟悉,一个是奶奶,一个是妈妈,还有一个就是我。
所以我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奶奶收起来的米面油,打开冰箱,里面还冻着几块猪肉。
拿出几块来化冻,我手脚利索地清理垃圾打扫灰尘,等到日上三竿的大中午,一锅热腾腾的肉包子就出炉了。
配上香稠软糯的豆粥,来帮忙的乡亲都吃得很开心,不住地夸我能干、懂事。
爸爸跨进院子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冲他竖起大拇指。
[这闺女好啊,顶用!]
[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爸爸顿了顿,随即自豪地接受了这些称赞,甚至还主动列举了我那些‘孝顺’的事迹。
要不是他始终没有看我的眼睛,还真看不出他已经决心杀了女儿换钱呢。
我很乖巧地从厨房端出一碗粥和一盘包子:[爸,吃饭吧。]
他看看我,没伸手:[算了,我在你叔家吃过了。]
反而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来:[给你带的饺子,趁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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