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一团怒气全部霎时间飞灰湮灭,她被人控制着,眼神慌乱。
很快,她失声道,
“我没有——”
周子琪不敢相信,因为那天她明明看到阮茉摔倒的并没有那么严重。甚至事后她还专门去问了私家医院的那位为阮茉检查伤口的医生,医生明明说没有大碍的!
可为什么突然!就严重成了这样!
周子琪迷茫,阮茉这边就已经重新抬起了头,依旧用手挽着裙子,让那狰狞的伤疤暴露在所有人都视线之中。
周子珩俯身,亲自弯腰,伸出手,按在了阮茉的膝盖骨上。
他的手指温暖,又有些粗糙,可能是常年处于血雨腥风握住一些草菅人命的东西,指腹的磨砂颗粒感相当严重。
但却真的很温暖。
阮茉身子轻颤了一下。
像是一把烙铁,击打在了她的胸口上,心脏噗通噗通跳。
生怕他看出来些什么。
“很疼?”周子珩问。
阮茉咬着嘴唇。
大小姐的狡辩在她耳边,阮茉提着裙摆,沉默了半天。
似乎是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地开口道,
“疼……”
那真的太像一只受过伤的小猫咪了。
暴雨天,被冰冷的雨淋湿了的小奶猫,身上还带有受伤的血痕,瘦弱孤苦地躲在角落里。
没人过来给她伸一把手,满世界都是苍凉。
让人越看越像是想把她抱入怀中,好生安慰。
周子珩抚着她的膝盖,又问道,
“这些日子在周家,还受过什么对待。”
还受过什么对待?
阮茉动了动嘴唇,她不看周子琪,似乎是犹豫了半分,犹豫着究竟敢不敢说。
周子珩:“你直说。”
“……”
胸口吊着的石头落下。
阮茉这才开了口,
“我感冒了,发了好些天的烧。”
“因为我的裙子、衣服,都被周小姐给偷偷剪烂了。”
“……”
“我去找周家后山医院的医生,医生不给我开药。他说因为药没了,可明明我还在柜台上看到了那些我需要的消肿膏。”
阮茉说着说着,还掉落下两串眼泪,越说越委屈,仿佛真的受到了天大的不公和屈辱,“所以我只能问周助理要的退烧药,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何得罪了周小姐,之前我真的没有跟她有过任何的交集,可衣服却被这么剪破了。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膝盖也还在疼,医生不给我开药,我才生气,才起了坏心思,想要去报复周小姐。”
“对不起周先生,是我不该那么冲动,可是、可是……”
——
周子琪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啊!
大小姐瞠目,简直不敢相信!她再一次抬起胳膊,指着阮茉,撕心裂肺,呼喊道,“你胡说八道——”
“你坏了一件衣服,还能就没衣服穿了?周家给了你多少衣服?我就剪了你那么一件!你就不能穿别的衣服?非得穿那么一件破碎的衣服出去冻感冒,妈的阮茉你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子珩哥!我绝对没有害阮茉生病发烧的意思!家里那么多衣服,她怎么就非得穿那件碎掉了的——”
大小姐歇斯底里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想要将阮茉这个谎话精给公布于众。
是啊,周家那么多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堆。
阮茉又为什么只穿那一身被剪碎了的衣服呢?
周先生应当是一个明白的人。
周子珩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对面愤怒的周子琪。
忽然,眸子中划过了一丝冷冽。
瞬间,周子琪惊吓到了。
还想要继续嘶喊的话语,全部都消失在了嗓子之下。
周子珩收回了抚摸着阮茉膝盖的手,裙摆坠落。周子珩抬头看了看阮茉,目光说不出来有任何的情绪,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思。阮茉被她看得背后又是一阵发凉,心脏微微又往上一紧。
她眨了一下眼睛,残留在眼尾的泪珠,滚落而下。
砸在了肩膀上,晕染了墨绿色的布料。
她楚楚可怜,无助又软弱,身子颤抖,轻轻摇着头。
嗓音里含了沙哑。
“我没有欺骗您……”
周子珩抬了一下手。
“周雾。”
周助理上前一步:“在!”
周子珩重新倚靠回座椅靠背,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
眼睛一眯,
“把那天给阮小姐看病的医生,找过来。”
“……”
“……”
“……”
周雾一个电话,不出三分钟,那医生就被绑着进来了。
也不知道一路上绑他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进密室后,见到周先生的第一眼,医生看到阮茉也站在那里,瞬间就“噗通!”跪在了地上。
手还被扳在身后,扑通扑通开始磕头。
惊恐求饶。
“周先生,我错了!我错了!!!”
“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阮小姐是您府上的人!啊不对——我知道!我知道!但我那个时候——”
医生惶恐,头磕的惊天地泣鬼神。周子珩斜了眼对面跪着的周子琪,手指支在额角。
神色平淡,森严。
“那个时候?”
医生:“我那个时候……”
周子珩:“那个时候,是谁挑唆你?”
医生:“……”
他再也不敢有半点儿隐瞒,面对上周子珩,这个时候,谁还敢再去帮助别人撒谎打掩护?
周先生是什么人?没人能在他的面前说得了谎!
医生重重俯首,认罪道,
“是二小姐!!!”
医生道:“那天阮小姐过来前,二小姐就提前一步找到我——”
“她说如果我给阮茉开止疼消肿的药,就弄死我那生重病的妹妹!!!”
“……”
周家从不养没有把柄的人,周子珩上位时就立下的规矩——人只有在有把柄于对方的手中,才会心甘情愿没有背叛之心地做事。
虽然这样的规矩,完全没什么人性。
医生的软肋便是他有一个相依为命却身患重病的亲妹妹,周家雇佣医生利用他的精湛医术为周家人保障身体健康,周家给他妹妹提供最充足最优渥的治疗资金以及医疗待遇。
这条规矩在周家不是秘密,所以周子琪也会经常仗着这些利益肆意欺负弱小之人。周子珩常年在外,几乎不太参与周家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大小姐威胁那些被她霸凌过的人,绝对不准将她做的坏事说出去!
现如今——一下子捅破了这么道口子!
周大小姐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一时间,周围坐着的其他家族的当家人,都在私底下窃窃交流。
——“前阵子,程家的三小姐不就被周小姐给欺负了?”
——“是的,只是程淮书不在,程淮语被周子琪威胁,也就没敢说。”
——“再往前,去年那个黎家的掌上明珠,不也被……”
“……”
那一刻,墙倒众人推。
明白人一眼就看出,从周子珩看向阮茉受伤的膝盖那一刻起,整个局势就已经全盘逆转!用脚趾头想也是,阮茉虽然像是周子珩养在深院中的金丝雀,可那也实实在在是周子珩让带回家的!
周先生的人,又岂是他人可动!
也就周大小姐还没看出来,听着周围纷纷嚷嚷的降罪声,周子琪彻底知道自己败北了。
她彻底变得惊慌失措,连阮茉是否在算计她都忘记了去计较,因为她更加害怕周子珩,这个她血缘关系的堂哥,血从来都不浓于水,周子珩那是什么人?她根本承受不了他的手段!
“哥!子珩哥!”
周子琪跪倒在地,挣扎着,势气全散,惧怕地求饶,“对不起子珩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子珩微笑地看着周子琪。
她身后的周二叔,早就没了神魂,今天本来在密室的会议,就是来处决周二叔的。这下更好了,他的宝贝女儿又给他添了一笔罪名。
周子珩抬头,看了眼周二叔。
语气平淡又温和地道,
“二叔。”
“……”
“子琪表现得真不错。”
“……”
周二叔捂着还在流鲜血的手指,匍匐着,痛哭流涕,彻底绝望,“对不起对不起……”
周子珩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终于招了一下手,像是已经乏了,让周雾过来。
转头那一刻,他的目光与立在椅子旁边的阮茉对视上。
被注视了那么一眼。
阮茉瞬间心脏都给提了起来——
永不见底的深渊,像是能吞噬一切都黑洞,没有一丝秘密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秘密被发现了吗?
阮茉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这一刻,她实在是太紧张了。
但。
阮茉悄无声息吸了口气。
对着周子珩,露出一个很镇定的微笑。
周子珩凝视着她。
那一秒钟,时间仿佛真的被拉长了,无尽延伸,周助理走得很慢,周围的光阴似乎也都变得极为缓慢。目光交接,那是他们第一次的近距离对视。
尔后,周子珩突然轻微一挑眉。
也对阮茉笑了一下。
“……”
周助理终于赶了过来,结束了这场漫长又短暂的目光相对。
周子珩对周雾淡淡地说道,
“周助理。”
周雾:“在!”
周子珩:“去安排一下二叔他们离开上京城的事情吧。”
“……”
“……”
“……”
话音刚落。
门被推开。
一群穿着黑色风衣的周家保镖,瞬间拖拽着周二叔父女,利落带了出去。
周子琪的哭喊声逐渐消失在了门外的长廊之后。
“子珩哥哥,对不起,请不要赶我父亲离开上京城,求求了——”
砰——
大门甩上。
……
*周家大小姐被驱逐京城这件事,迅速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走火,宴会过后第二天几乎各大媒体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周家二房变天,周二爷周发贤那么走狗周子珩,都能被周子珩一纸令下流放远东。
阮茉都不知道昨晚她是如何回到自己卧室的。
第二天清早,她醒来后,也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报道。
满世界的周家新闻,但令人意外的是,在这些详细报道的新闻之中,她却并没有看到身为昨晚整个事件挑头“罪魁祸首”自己的名字。
用脑袋一想,便能察觉出来,是周家找人掩去了她的信息。
阮茉换了一身衣服,拖着还没好实落的腿,推开卧室阳台的玻璃门。
一阵冷风卷了进来,吹开了她黑直的长发,刘海四散,将披肩吹出一段段弧度。
今天天气很不好。
雾蒙蒙的,都看不到云,院子也光秃秃的,早间的庄园佣人们正在清理被昨夜寒风吹掉在地上的枯枝残叶。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二房那边府邸的正大门处。
阮茉凝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周发贤一家子狼狈地从府邸中走出。周二叔的手指被包扎好,短了一截。二太太脸色沧桑,却不敢发怒一声。
京圈名媛之首的周子琪,落寞提着包,眼睛红彤彤,一看就是哭了一个晚上。
连送他们的车辆都降了一个级别。
这种规矩森严的大家族就是这样,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据说昨夜周子珩手底下的人就把那医生给解雇了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阮茉裹了裹肩膀上的羊绒披肩,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刚要转身,眼尾处瞥见了那正要蹬上车的周子琪大小姐。
大小姐也看到了她。
“……”
滔天的怒意,铺天盖地的恨,以及想要掐死她的火焰,在遥远的方向熊熊燃烧,触不可及却又穿过严寒扑面而来。阮茉一愣,稍微看了一眼。
大小姐眼中就表达了一句话——
如果哪一天她再次回来了,
她阮茉,绝对不会好过!!!
“……”
阮茉垂下眼皮。
旋转了一下手腕,将别在脚后跟下的丝绒连衣裙往上提了提。
转身,便离开了阳台。
眼底一片鲜红的血,昨夜那流淌在地摊上无尽的鲜血。
在世界里开放出一朵朵挥之不去的血色花。
……
……
……
阮茉又一次做噩梦了。
大朵大朵的血花在昏黄的蓝海下盛开,那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腥。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赤着脚在那血水中拼命向前跑。
她要找爸爸妈妈。
她推开了教堂的门,看到了缠绕了红玫瑰的栅栏尽头,是一家三口温馨的往事。她看不清大人们的脸,阮茉抓着黑色的栏杆,手掌被玫瑰藤蔓的尖刺扎的满是血流。
她流着泪,哭喊着,想要爸爸妈妈。
砰——
一枚蓝色的子弹,穿透了她的瞳孔。
血色蝴蝶纷飞。
爬山虎布满了红瓦砖洋楼。
在漫天玫瑰花花海之中,少年静静靠着红墙,嘴角残血,目光涣散。
对她伸出了手——
“晚晚……”
……
噩梦做多了,终是影响了睡眠。她的膝盖得到了治疗,医生什么都没说,检查完就默默离去。
阮茉还是鲜少有时间见到周子珩。
只是她知道那个男人回来了,她想尽办法在躲着他。
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睛,总是能让她频频冷汗涔涔。
再一个夜晚,阮茉又做那个瑰丽红蝴蝶的噩梦。
她吓醒,慌张着冷汗一串串落。窗户被吹开了,夜色下清冷的白月光透过玻璃窗散进到阳台内。洁白的窗帘轻微吹起,阮茉抬了抬手,长发在身后飘开。
阮茉起了身,裹上针织披肩,推开门。
没了睡意,忽然就想出去走走。
手才推开雕花木门。
一道火光,倒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墙面壁炉里燃烧的熊熊烈火,周家中央府邸的装修十分欧洲宫廷风格,或许也是为了展现出周子珩的地位,墙面频频会有17世纪古典画家门的真迹,楼梯角落里还会立有古罗马雕塑家的杰作。
阮茉最意外的,还是在这全欧风格的家居里,在挂着家族徽章的正上方——还挂了一副白色长方形画框。
画框干干净净,里面什么都没有,感觉就像是原本里面应该有几笔毛笔大墨字,却生生被扣了出来。那副画框就摆在她居住的这层的正中央壁炉之上,此时此刻壁炉火焰缭绕。坠着星光的夜色,浓墨重染。那对面有一个华丽的客厅,阮茉平日里会坐在那里看看书。
现在,那座暗红色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阮茉呼吸一滞。
才松开的五指,再一次攥上了扶手。
想要将门关拢——
下一秒钟,就听到木柴灼烧的沙沙声音下。
周子珩开了口。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
阮茉心脏一提。
那种笼罩了她这么些日子来的恐惧,再一次席卷了全身。
但她却不敢再后退了。
火焰就像是灼烧在了她的身上。
房间拉开了一道无形的弦,紧绷至极。
她浅浅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软,又略带颤抖。
“周先生……”
周子珩直起身,一弯腰,将手指间的烟蒂给弹了弹,熄灭了烟。
他抽了有一会儿了,却抽的并不是那天在密室时见到的那把复古老烟斗。很普通的一支细香烟,打火机含在掌心,圆圆一小块,像是美国的飞碟机。
很便捷,可能是比较随意。
只是。
烈火燃烧,浓密的火星下,深夜里是浮荡着一层接连一层的杀气!
阮茉见过一次很不好的场面,14岁那年,坐着父亲的车,被看不清楚脸庞的黑衣人们疯狂追杀。
整条公路都是燃烧了的柴油。
大火之中,她头一次感受到了逼人的杀意。所以她明白周子珩周围围绕的是什么,还有一点点的血腥气息。气息的源头,凝聚在了那座红沙发之上。
周子珩连戾气都没收。
然而他灭了烟后,很快便转过了头。
又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混杂的杀气啊,血腥啊,风风雨雨啊。
全部灰分湮灭而去。
居然全部都消失了!
阮茉呆呆地望着周子珩。
周子珩与阮茉对视着。
半晌,他收起来杀气的脸上,浮开一抹温柔似水的笑。
像是血海之中,忽然裂开的一束灿烂明媚的阳光。
如沐春风,仿佛真的就是一个很温和很温柔的邻家大哥哥。
他又问了一遍,
睡不着么?
“……”
阮茉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用手死死攥着裙摆。
半晌,轻轻地点了下头。
“嗯……”
昏暗的光影。
少女穿着雪白的连衣睡裙,两条藕段白的腿从裙子下摆处立着,又细又笔直。腰肢细软,肩膀撑着细吊带,因为睡觉而弄散了的乌发笔直垂落在细吊带两侧。她的脸色素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微微张着,呼吸拂着唇纹,胸口一起一伏。
猫一样警惕,却又那么单薄楚楚怜人爱。
周子珩没再回应,重新转过身去,坐在长沙发之中。
空气都是静谧的。
肃穆,不容抗拒,就像是在等待着她主动过来。
靠近他。
阮茉抬起已经看不出来伤的腿。
听不到什么声音,走到了周子珩的面前。
站立在距离他一米远处。
周子珩依旧含着淡淡地笑,看着她。
似乎不太满意她拉开这般远的距离,又不直说,只是注视着她。阮茉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一点点。
火光映着她的瞳孔,阮茉的眼睛眼色偏淡,不像是正常的浅咖色,而是掺了点儿红丝的淡色。据说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但阮茉的视力又异常差,需要佩戴隐形眼镜。
戴上隐形眼镜后便看不太出来眼色的差异了。
周子珩的笑容,也映在她的眼睛中。
周子珩望着紧张堪堪的少女,没有再继续问她为何没有睡着。反而换了个话题,他问阮茉,“很怕我么。”
“……”
阮茉瞳孔一缩。
登时,她猛地一摇头。
笔直的乌发在凝着火光的夜色中,甩过一大道弧度。
太明显的撒谎了。
小姑娘都已经吓到脸色惨白,还在说着不害怕,她大约是害怕他降罪于她,毕竟那天断指的那么血腥的场面,被她淋漓尽致锁进了眼底。
阮茉摇晃完脑袋,随即便低下了头,长发贴着肩膀,散发着茉莉香的洗发水气息。空气静默了片刻,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良久,她忽然就听到,一声悠长的轻叹。
周子珩直了直身子,胳膊搁置在俯首上。
轻微前倾。
靠近了阮茉。
气息扑洒。
“看起来确实害怕。”
“……”
阮茉头皮都在发麻。
周子珩握了握手,交叉在身子前方。他打量着阮茉,像是在思考为什么她会如此惧怕自己。
尔后,大概是琢磨出来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她就是怕他,于是便也不再寻思。
开口道。
“那我们再换个话题。”
“……”
周子珩微笑着问道,
“你多大了?”
“……”
这是一个很温和的话题。
年上掌权者对初入深似海世界的弱小年下者的关怀。
阮茉尽管还是很紧张,可她觉得,这个问题,没有那么让人窒息。
她张了张嘴,
“……十五岁。”
周子珩双眼弯成月牙,声音听起来是真的温柔了。
他介绍自己说,
“我今年二十六。”
二十六岁,就已经独掌周家大权十三余年。
温柔对于他而言,就是与世交流的一副牌。
牌面底下,你不知道会暗藏了多少杀机。
下一秒钟,周子珩忽然伸出手,伸到了阮茉面前。阮茉咬住嘴唇,手指极力压着白素的睡衣缎面。
手指掠过阮茉的乌发,似乎是想要抚摸一下她的脸颊。
阮茉没有退后。
周子珩从上到下又看着阮茉的脸。
干干净净,乖乖巧巧,就是嘴唇太苍白了,好像心脏不太好,嘴唇就会发冷色。
周子珩将阮茉散落在耳朵前的青丝,捋到了耳朵后方。
“二十六岁,大你十一岁。”
“以后就叫哥哥吧。”
“……”
阮茉一怔。
哥哥?
这可真是个,相当温柔的称呼了。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权,她喊一声,这个世界他便会予她。
周子珩看着阮茉终于有了点儿十五岁少女该有的呆萌,噗哧笑了一下。这一笑,又把阮茉给笑懵了。男人摇了一下头,指尖一点一点捋着少女的乌发。
歪了一下头。
“这样,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害怕我了?”
“……”
阮茉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子珩耐心地等待着她,就像是在引导一不小心飞入金笼子里的小鸟,慢慢让她不要紧张。可这又是哪能控制住的呢?
最终,周子珩叹了口气,点了一下头,
“也是,你怕我,很正常。”
“整个上京城,都没几个不怕哥哥的人。”
他忽然靠近了阮茉,鼻尖近乎零距离贴着了阮茉的脸颊。阮茉还是紧张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青丝缠绕着指尖,滴着头皮,发出细微的疼痛。
阮茉轻轻“啊——”了一声。
周子珩将那缕青丝,散开。
重新绕到了肩膀之后。
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抚着受惊的小猫咪。
“还是那么怕。”
“……”
“可我们总要在一起生活的。”
“你这样害怕哥哥,还要想尽办法躲着哥哥。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事情不敢告诉哥哥,也会非常麻烦。”
阮茉:“我、我以后不会……”
还没等阮茉说完。
周子珩打断了她。
周子珩:“要不这样,小茉莉。”
他忽地就改了称呼,唤她了“小茉莉”,阮茉还未从这亲昵的称呼中回过神,周子珩便收回抚摸着她长发的手,轻轻牵起她的手腕。
温柔地道,
“那哥哥,给你一个拉勾好不好?”
“……”
“拉……勾?”
阮茉瞬间迷茫。
淡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不解。
周子珩骨节分明的右手小拇指,勾起了少女葱段白的指头。
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拉着手指,许诺着一生一世的誓言。
“哥哥给小茉莉一个保证,以后在周家,不会再有人会欺负你。”
“小茉莉和哥哥一起住在这里,所有一切都与哥哥配套,享用最好的。哥哥不会伤害小茉莉一分一毫,小茉莉不必再担惊受怕。”
“小茉莉要相信哥哥,相信哥哥不会伤害你。”
阮茉满脑子有点儿乱。
机械地被他拉着手指。
一摇,一晃。
“那……”她找了找被紧张掉的声音,
“你是有,什么条件吗?”
不会无缘无故受禄。
阮茉从小就明白的一句话。
周子珩对她好,一定是想从她身上,掠夺些什么的。
周子珩眨了眨眼。
随即,笑了一下,
“小茉莉会觉得,哥哥需要什么条件呢?”
周子珩什么没有?
阮茉磕磕绊绊,声音里充斥着惧怕,
“你、你是想要我。”
“给你——陪/睡,吗?”
“……”
“……”
“……”
时间静默了几秒钟。
突然,周子珩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像温柔地邻家大哥哥了。
邻家大哥哥,哪有让小妹妹,给自己陪/睡的呢?
阮茉瞬间脸涨的通红,确实,很古怪,给收养的自己的人说为他陪/睡……可阮茉,实在是也想不到更多的方向了。
阮茉红着脸,有点儿羞耻地瞪着依旧在笑的周子珩。
周子珩笑完,收了笑,捂嘴咳嗽了一下。他再次摆正神色,然后轻轻摇了一下头。
靠近到阮茉。
“想什么呢。”
“……”
周子珩给阮茉解释,
“哥哥不需要你给我陪/睡。”
“哥哥也不是那种变态。”
“……”
阮茉:“……哦。”
“不过呢,哥哥确实是有一个条件的。”
阮茉:“……”
“什么条件?”
周子珩忽然揽住了阮茉的后脑勺,霎那间,将女孩拉进到了他的面前。
靠近了他的怀抱中。
他坐着,阮茉站着。可他实在是太高了,阮茉一米□□,站着也并没有比周子珩高出来多少。
胸腔贴着胸口处,心跳感知着对方的心跳,微弱被强有力包裹。
咚、咚、咚!
“周、周先生……”
阮茉想要推脱掉。二十六岁男性野性的荷尔蒙,像是流光刀卷着她的身心。阮茉结结巴巴喊着周先生,莫名紧张与心跳加速并存。
周子珩手一用力,却不容许她逃脱。
周子珩贴着阮茉的耳朵,说出了他的唯一要求:
“作为条件,以后有什么事——”
“阮茉都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哥哥。”
“好不好?”
“……”
周子珩:“绝对不要,跟哥哥撒谎。”
……
……
……
阮茉瞬间变得脸色惨白,那点儿因为男女羞耻之心的绯红消失的无影无踪。阮茉瞪大了双眼,脑袋一片空白,空荡荡凝视着周子珩深邃的眼眸。
脱口而出,
“为、为什么……”
是这个条件?
她感觉到膝盖猛地颤抖!
呼吸几乎要凝滞!
周子珩挑着嘴角笑了笑,然后将手松开了阮茉的后脑勺,食指抵在嘴唇处,就像是在说一个十分隐蔽的秘密。
轻轻地,很小心翼翼地,“嘘——”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是这个条件?”
周子珩忽然再一次拉近了阮茉的身子,带满常年握枪磨出厚茧的大掌紧扣着少女纤细的腰肢。
那腰肢,盈盈一握,仿佛不堪一掐,立刻就会折断。
一字一句道,
“可如果那天晚上哥哥没有帮你打掩护,让小茉莉独自一个人去面对接风宴上的血雨腥风。”
“那么小茉莉悄悄用锤头砸坏了自己的膝盖、却撒谎嫁祸给周子琪的这件事——”
“是不是就要——暴、露、了、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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