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电影网专稿 “被低估的演技派”, “被小品耽误的实力派演员”。
这是近几年来提起范伟最常出现的关键词。
凭借春晚小品红遍大江南北,转身成为喜剧片的黄金配角,最终凭借《不成问题的问题》斩获多项重量级大奖,范伟的“影帝之路”一走就是近40年。
在张艺谋导演新片里 ,范伟再度贡献了“教科书级”的表演。
从“衬衫马甲搪瓷缸”的讲究造型,到控制胶片放映机的熟练操作,范伟让自己从外到内,举手投足都变成了那个骄傲、世故又心存善念的放映员范电影。
他不仅为人物注入了与生俱来的幽默气质,更诠释出了角色复杂经历造就出的矛盾内心世界。
观众评价:范伟还是那么稳!
这种“稳”也体现在《我和我的家乡》中,范伟在其中饰演扎根乡村,一心为了孩子的范老师。
那个冒着瓢泼大雨,一路奔跑为孩子送颜料的身影,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幕后特辑中,这段雨戏拍了四天,范伟也在大雨里跑了四天,一遍遍奔跑,一遍遍跌倒,毫无怨言。
连导演徐峥都心有不忍:“范伟老师,您可能要受点苦。”
范伟马上回道:“没关系,导演您说怎么拍就怎么拍。”
这就是范伟,从影20年,数十部作品,范伟演过“烂片”,却没有不走心的“烂角色”。
范伟常说:“我在生活中不是一个幽默的人,只是一个认真到有点笨的人。”
的确,无论喜剧正剧、角色大小、台词多少,范伟总能用“一根筋”的劲头,“磨”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范氏幽默”
1962年,范伟出生在沈阳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从小喜欢文艺的他,16岁那年拜师演员陈连仲学习表演,以沈阳曲艺团相声演员的身份开启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在曲艺团,范伟是业务骨干,还拿过全国相声比赛一等奖,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是说相声的料,“相声演员需要特别强大的人格魅力,而我是特别不自信的人。”
比起相声演员需要在舞台上“演自己”,范伟更享受小品和影视表演:能“躲”在角色背后,放手塑造人物。
早在1995年,范伟就曾登上春晚,但小分头、白衬衫的“常规”造型没有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1995年小品《牛大叔提干》,范伟第一次登上春晚 |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范伟剃了个寸头,“脑袋大、脖子粗”的形象意外的憨厚可爱,也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人设”:憨态可掬的市井小人物。
找准了定位,范伟的喜剧之路也迎来了柳暗花明。“卖拐”系列小品的空前成功,让“倒霉伙夫”范伟被大江南北的观众所熟知。
同时,在《刘老根》《马大帅》《乡村爱情》等东北喜剧中,范伟也接连塑造了药匣子、范德彪、王木生等深入人心的经典形象。
这些小人物都不是主角,却无一例外让人过目不忘。至今仍有人见到范伟还要亲切地称呼一声:“彪哥!”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那时的范伟也是“长在观众笑点上的演员”,憨厚中带点幽默,亲切里透着狡黠,没有侵略性,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戳中你的笑穴。
角色无论大小,范伟总能付出120分的心思去琢磨。《乡村爱情》里的“大龄情圣”王木生,一开始戏份不多,范伟以邻居为灵感,巧妙地加入了“大舌头”的设定和作诗的癖好,角色一下就立了起来。
《手机》里,范伟演的砖头哥是个河南农民。台词不多,他仍专门跑到郑州,请当地农民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自己的发音。
“砖头哥”的一身行头和举手投足也来自实地观察,“在从机场来的路上,经过一片农村,刚好有个农民过马路,穿着跨栏小背心,外面一个汗衫,嘴里叼个烟卷,挺个小肚儿。这个人物就有了!”
《天下无贼》里,范伟的戏份更少,但他抓住了角色的口吃特质,一句“打打打打,打劫”、一句“IC、IP、I…Q卡,通通告诉我密码。”就让观众彻底记住了这个铁憨憨劫匪。
就像他塑造的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一样,“范氏幽默”也从来不是张牙舞爪地咯吱人笑,而是通过反复打磨的,生活化的细节展现喜剧功力,背后是日复一日的观察和积累。
《私人订制》 |
相声出身的范伟把喜剧的“包袱”分成两种:“外插花”和“肉里血”。
“‘外插花’是说游离剧情之外,拿一些东西逗乐;‘肉里血’是说包袱是跟人物性格、故事情节紧密相关的,是有生活逻辑的,是人物与环境发生了冲突而产生的喜剧效果。我个人觉得后者更高级一点。”
“悲喜”
拍摄《道士下山》之前,陈凯歌曾问范伟:“作为小品演员来演戏,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答曰:“成见。”
“长在观众的笑点上”,本是喜剧演员的大幸,但对于力求转型的范伟,这曾是不小的阻碍。
1999年范伟就开始接触电影表演,直到2004年才等来了第一部男主角作品——文艺气息浓厚的《看车人的七月》。他在片中饰演渴望再婚的看车人老杜,本性怯懦的他在生活的步步紧逼下终于爆发了反抗。
一开始,导演安战军想找一个正剧演员,范伟并不是首选。但没成想,范伟一听到邀约,表现得格外兴奋,早早飞到北京,与安战军一起琢磨人物,就这样一点点磨出了“看车人老杜”。
范伟的表演几乎看不出小品舞台的痕迹,朴实、真挚、内敛,将小人物的悲欢演绎得格外真实自然。
“老杜”不仅让范伟拿下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提名,更让他找到了在电影表演上的发力方向:平凡人物的悲喜人生。
在接下来的几部作品中,范伟都在这一方向继续发力,无论是《芳香之旅》中的劳模司机“老崔”,《耳朵大有福》中的退休工人王抗美,还是《老大的幸福》里傻人有傻福的傅吉祥,无一例外都是城市边缘的草根人物。
《耳朵大有福》
范伟善于捕捉和诠释他们身上那种憨厚的朴实,和面对中年危机、社会变迁时的焦灼与无奈,笑中带泪,喜中有悲,探讨着普通人生存的意义。
如果说以上这些更多的是文艺小品里的“本色演绎”,那《南京!南京!》中的唐先生,则真正被范伟视为自己的突破之作。
他说这是从影以来演得最过瘾的角色,拍得很辛苦、很动情、也“很受伤”。“这个人物对我来说拥有太多的挑战性,他有爱国医生的身份,说一口标准的上海普通话,而且要面对与妻儿的生离死别。”
那场亲眼目睹女儿被日军摔死的戏,范伟拍得身心俱损。前一天晚上他一夜没睡,通过联想自己的儿子揣摩人物痛失爱女的钻心之痛。
拍摄时,因为爆发力太强,范伟的手拍在了窗户的铁栓上,全心投入的他浑然不觉,最后两手磨得血肉模糊,还留下了疤痕,“那几场戏,我一辈子的眼泪都快流干了,手也破了,哭得头疼,反复拍了七八条才满意。”
范伟的忘我投入不仅击碎了喜剧演员的“成见”,也收获了陆川的极高评价:“好的喜剧演员在转型后往往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范伟就是其中之一。”
“世故”
范伟常说,自己是典型的“处女座”,凡事较真,追求完美。当他与另一位处女座导演梅峰相遇,自然就碰撞出了一部精致又极致的作品——《不成问题的问题》。
范伟饰演的农场主丁务源左右逢源,深谙人情世故,一言一行都是“中国式人情”的浓缩展现。
丁务源这个人物特点鲜明,但也容易流于表面。范伟首先做的是“回到文本中去”,找寻角色的逻辑,“过去有一句话说,好的表演是把好人往坏了演,把坏人往好了演,这可能太极端。但最起码你演坏人的时候也要有自己的逻辑,有了逻辑之后这个人物才会丰富复杂起来。”
在和导演的沟通中,一些小的细节动作也被范伟设计出来,开场丁务源一丝不苟对着镜子整理长衫,从怀表的佩戴到袖口挽起的姿势都极有规律,这正是他自己想出来“粉墨登场”的状态。
面对雇主和手下工人时,范伟在发音吐字,神情语态的处理上都有细微的差别,还能在北方话、四川话、上海话之间灵活转换,一个八面玲珑,精于世故的“多面人”形象马上立体丰满了起来。
如果说,范伟在《南京!南京!》中的表演凭借的是爆发力,那《不成问题的问题》展现的就是更高级的“分寸感”。
或者,用导演许鞍华的评语:“诚恳的可怕。”
有意思的是,生活中的范伟天生内向、拘谨、害羞,像极了丁务源的“反面”,“务实的劲头”反倒更接近片中农场的另一位主任尤大兴。
范伟曾这样形容自己:“我有点‘社交恐惧症’,恐惧和生人见面,最怕的就是大家在一起吃饭,聊不熟悉的话题,还怕喝酒,你别看我五大三粗的,酒量很一般,喝点就难受。”
这就是范伟,把所有的激情都一股脑放进了表演里,戏外就安心做个十足的“宅男”,不爱应酬,不混圈子,最爱做饭,拿手菜是红烧肉,有空总要为妻子儿子做上一桌,这就是老范最平淡的幸福。
范伟接受1905电影网专访 |
范伟常说,自己是个“一根筋”的人,接了角色就要死磕到底,用的都是笨办法,也常自谦是个自卑的人,一定要把人物琢磨得很透,直到附体了,才会有一点自信。
然而,正是这份谦卑让范伟在浮躁的演艺圈站稳了脚跟,几十年如一日,只跟角色“死磕”。
有人说,范伟是最被低估的演员,但58岁的他正在用一部接一部作品证明,酒香不怕巷深。